51、谋定后动
幼安蓝本脸色有些变了，眼睛转了几转，忽然压低了声音、一脸严正正经地说：“是呢，不过婢子听人讲过，诈尸不必定是由于蓝本的魂魄回来，也可能是游荡在世间的孤魂。由于游荡久了，这些魂魄大都阴气很重，总想要个阳气茂盛一些的贴上往。殿下你知道嘛，比如男子就比女子阳气茂盛，身份珍贵的人，阳气就更旺，那些魂魄可能会跟在人身后，然后静静地凑上往……”
说到后来，竟然眉飞色舞，脚底一滑，就朝前跌过往。李旦伸出双臂正好揽住她，低醇的声音缭绕在她头顶：“孤给你讲一个吓人的故事，不是想让你讲个更吓人的还回来的。”
幼安只感到心口扑通扑通地跳个不停，他们之间什么时候熟到可以这样嬉闹了？他是皇子，她是最底层的宫女，中间隔着天差地别。他不过是看着自己还有用，就用这种手段掌控自己。幼安忽然感到心里说不出的厌烦，伸手推开李旦：“太子妃似乎有身孕了。”
李旦并没接她的话，幼安看不见他的脸色，又解释了一句：“从前她近身的事，都是柳女史操持，这件事瞒得很严，我也不是完整断定。”
等了许久都没听到李旦应声，幼安还当他不兴奋了，正筹备找补一句，忽然听到李旦幽幽地叹了口吻：“孤不过是在五哥灵前言语举止放纵了一点，你倒好，当着他的面提起这个，让他往生路上都不得安生。”
幼安只感到这话说得奇怪，听他话里的语气，似乎万分惆怅，心里忽然跳起一点好奇的小火苗，太子妃腹中骨血不会跟这一位有什么关系吧？她的眼神刚往那张脸上一扫，李旦就像能看透她的心思一样，立即回了一句：“孤在你眼里，就那么下作？”
“怎么能呢……”幼安被说中心事，赶忙否定。
李旦挑起半边唇角：“本来你刚刚真的在心里抹黑孤。”
幼安知道口舌上绕不过他，老诚实实地闭了嘴。李旦满足地在她头顶一抚：“这样就对了，五哥从小就身子孱弱，可母后正位中宫之后，他就是嫡宗子，立为太子最名正言顺。母后私下里给他找了很多世外名医，直到前些年才有人给开出了一套补养的方法。实在无非就是中气亏损，要严格戒酒戒欲，慢慢养着。”
“你也知道，像五哥这种情况，要是在寻凡人家，生出残疾或是痴傻的儿子来，已经是天大的伤心事，可要是一国太子的宗子先天有难言的疾病，就会被别有居心的人拿来大作文章，所以……”李旦稍稍停顿，“五哥固然娶了正妃，却再没有其他侧妃和侍妾，而且，他和思月之间，并没有夫妻之实，为的就是暂时不想有子嗣出身。”
幼安瞪圆了眼睛，万没想到太子身上会有这么一层隐秘，有零碎细碎的话语在她脑中一闪而过，却怎么都抓不住。
李旦在她头顶两个菱角似的小髻上又摸了一圈：“孤现在不盼看你逝世，送你一句话，你恐怕近几天就用得上。令月最受母后娇宠，但她，只是一个公主而已。”说完这句，手指在那两个小小的“菱角”上依依不舍地游走了一圈，留下一脸沉思的幼安，转身走了。
幼安从乱成一团的思绪里回过神来，这才愤愤地想，他这是什么意思？！他那层含着浅浅笑意的眼神，和在头顶摸来摸往的手，让她感到自己像京中贵妇人常养的团毛宠物。
柳女史的事，让东宫的气氛更加压抑。太子妃索性对外说病得起不了身，连灵前也不往了。只叫几个小宫女在灵前代为答礼。幼安像个提线木偶一样，从早到晚重复长跪、叩首的动作。几天下来，全部背都是酸的。
好轻易熬到能轮换往休息，有宫女样子容貌的人走进来，在几名东宫侍婢中间扫了一圈，便把眼力定在幼安脸上：“公主殿下在润春院，叫你过往说话。”
幼安略略一想，便知道她说的“公主殿下”是太平公主李令月，本来那一晚李旦临走前，留下那句莫名其妙的话，是由于他早就料到了太平公主会再传自己过往。
这些皇室贵胄，心里都躲着无数弯弯绕绕，太平公主尽不会是一时兴起找人解闷，幼安不敢怠慢，重新换了不犯忌讳的衣衫来，梳洗妥当了，才随着那个来传话的宫女走了。
润春院不是一处宫室，而是帝后专门为太平公主开辟的一处院落，里面有一片小巧精巧的荷花池，岸边是一座六角小亭，从荷花池里引出的水，绕着小亭蜿蜒，终极汇聚在一块大石背面，变成飞泻而下的小巧瀑布。
太平公主慵懒涣散地侧卧在榻上，襦裙的束胸处露出大片胜雪的肌肤。要按时下风行的美人标准，实在太平公主还是偏瘦了一点，可她额头开阔，五官轮廓分明，天生带着七成贵气，看上往倒是名副实在的天之骄女。
可坐在她对面的人，却像一尊石像一样，双眼牢牢盯着白纸上的一个墨点发呆，对近在咫尺的风情万种视而不见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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